收藏本页

欧洲网 > 即时新闻 >

著名作家高建群:年过六十,当骂且骂

2015-01-15 22:34 来源:西部新闻网

    (云南都市时报专访高建群先生提纲)(西部新闻网记者 张龙  整理) 都市时报:读过您书的人都会觉得您的作品有文化底蕴,很厚重,这是要有一定人生阅历的人才能写出来的,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人生经历吗?

著名作家高建群
    高建群答:没有经历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我经历过许多事,可以说苦难伴随着我的一生。我曾经说过,一个人一旦不幸被文学所绑架,被艺术所绑架,他就注定了一生都是悲剧性的命运。我的大半生,其实一直是在两个文化背景下行走,一个是农耕文明,一个是游牧文明。当年在中苏边境,一个荒凉的边防站服役时,当敌人的坦克成扇形向边境线包抄过来的时候,我是火箭筒射手。按照教科书上的说法,当一个射手发射到第十八颗火箭弹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因为这十八次剧烈震动而破裂。但是,我还是在碉堡里为自己准备了十八颗。那是一种崇高的感觉,希腊悲剧式的感觉,你只有经历了,你才能知道。我在一篇文章中说,所幸的是由于双方的克制,那一场边境冲突没有继续,所以我现在还活着。要不,中国文坛或许会少了一位不算太蹩脚的小说家的。
    都市时报:对于您这样不断抛出大部头作品的作家来讲,《你我皆有来历》这样精悍短小的散文写作和大部头作品写作有什么区别?
    高建群答:我把写作大部头当作自己的主要任务。1985年,故世的作家路遥曾经主持过一个陕西长篇小说促进会,会议的主题词是“文学的最后的较量,是长篇小说的较量”。这就是包括后来《平凡的世界》、《最后一个匈奴》、《八里情仇》、《白鹿原》、《废都》等陕军东征作品的由来。我是在长篇之余写一写散文作品,大家还都说不错,有一些约稿,例如有一篇写成吉思汗游牧文化的,是我在凤凰世纪大讲堂演讲的手稿。又有一篇是为北京文学写的,好像叫《走失在历史迷宫中的背影》,好像还获得过“老舍文学奖”。还有一篇《拥抱可可西里》是一家有名的杂志,叫《读者》,它约我写的。把这些东西凑到一起,就成了一本书。我一共写了八本散文集,这是第九本。
    都市时报:据我说知,在您之前几部重要作品中,插图都是您自己的书画,许多文字内容通过书画形象展示给读者。同样是艺术的表现形式,您如何理解书画创作和文学写作之间的关系?
(左三为著名作家高建群、右三为湖南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龚湘海、右一为西部新闻网总编张龙)

  著名作家高建群在“高看一眼工作室”为西部新闻网总编张龙签名赠书

    高建群答:《你我皆有来历》这本书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龚湘海先生从我的电脑里抠出来的文章,他们自己拿去编辑。他们还要把我的七八部长篇,二十几部中篇,九部散文集出一套叫做《高建群作品》的丛书。说到书画,确实是书画同源,我的书法,我的绘画,用《文心雕龙》里的话说,诗不能尽,溢而为书,书不能达,变而为画。诗歌已经不能让你尽兴了,激情奔涌,我写书法吧,书法还不能够尽兴的表达,那我画画吧,用更具象的形式表达吧。
    都市时报:这一次的《你我皆有来历》中没有一幅插图,甚至连前言结语都没有,是故意为之吗?
    高建群答:不是!因为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在编辑,两地遥远,沟通不多,后来我写了一个序,叫做《六十初度,马齿徒长》。如果要再版,我还是想要有个序,画几幅画在上面。
    都市时报:有人评论家说您在写作的时候也有类似路遥般的“殉道”式写作,能否和我们分享?《你我皆有来历》里的文章的写作过程又是怎样的呢?
    高建群答: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创作者,他的作品是蘸着他的血写的。陕北高原年节的时候,要抬着猪羊,扭着秧歌去拜祭山神庙,土地庙,这叫“献牲”。一个作家的从事艺术实际上就是把自己当祭品,为缪斯献上。我在写《最后一个匈奴》的时候,感到自己像一架失控的航天器一样,最后差一点回不到地面了。我在写作《大平原》结束后,中风住了21天的医院,也许只有这样的创作,才有可能写出来一点真正意义上的艺术作品。相形之下,《你我皆有来历》轻松很多。长篇写作是生一场大病,散文写作只是一场感冒而已。记得路遥曾经写《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对我说,“如果老天可怜我,让我把这一百万字写完再走!”
    都市时报:在写完《大平原》之后,就一直有不少媒体说将是你的封笔之作,好在去年你推出了堪称史诗之作的《统万城》,接下来我们还能不能看到你的其他大作?
    高建群答:我在北京时,亚马逊网采访问过同样的问题,我回答说“演员在谢幕之后,如果观众的掌声热烈,会把他重新召唤回舞台。”《大平原》以后,我又写了《统万城》,该书现在以五个版本在世界范围发行,陕西版,北京十月版,北京版,台湾版,美国英文版。尤其是美国英文版,第一个礼拜就卖出一百三十多本,我不太懂,他们说这个销售业绩很不错了。而我现在又拿起笔来,再写一本重要的书,写世界各文明版块的发生和发展以及流变,写世界三大宗教的发生和发展以及流变,写儒释道三教合流的中华文明的准宗教的发生和发展以及流变。用小说的形式来写,已经写了三分之一,小说的名字我第一次在这里披露吧,叫做《菩提树下的欢宴》——汉传佛教落地生根,菩提树下众生欢宴。这样来写小说,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一年金庸先生来西安,华山论剑、碑林谈艺,他对我说,他有一个野心,想把二十四史写成小说,当时我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我明白了,是可以写的。
    都市时报:你曾笑称自己被文学“绑架”了40年,那现在花甲之后的生活又是怎样,平时除了写作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爱好?
    高建群答:我基本上没有什么爱好,长年累月的写作,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废人。现在的工作基本上是对半对半,写小说占一半时间,写字画画占一半时间,有时候钻到画画里出不来,眼前都是形象,高僧大德接踵而来,有时候又不会画画了,又进入一种小说的叙事情景中。我记得路遥当年也是这样,如果一离开长篇小说的叙事情景,他说:“句号是在引号的外面还是里面,我都弄不清了”。别的就是看看电视,有时候遇到一本好书读一读,不会失望的时间多一点,现在的书虽然多,好书并不多,包括那些所谓的获奖作品。
    都市时报:之前就知道你一直坚持手稿,不用“键盘写作”,现在呢?对于那些新潮时尚的新技术是否愿意尝试?
    高建群答:现在还用手写,而且是用蘸水笔蘸着墨水写,我总感到键盘上的字不是我的,是公共情人,她一站到街上谁招手就和谁走。我一直学不会电脑,这可能得力于小时候的一件事,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从床上捡到一个打火机是父亲的,那时候这还是个稀罕之物,我走在大街上扑腾扑腾的打着,火星四冒,给大家逞能。当干部的父亲迎面走来,他狠狠的给了我一耳光,打得我眼前金星四冒,从此我拒绝一切机械的东西,一碰他们就心里打颤。但是,现在来说我还是羡慕那些会打字的人,我的儿子给我装了个手写板,《你我皆有来历》里面许多文章都是用手写板写的,我还学会了发短信和微博,一个企业家给我建立了一个”高看一眼”工作室,有两百多个群友,每天我都在上面胡说八道。一位朋友说:“年过六十,当骂且骂!”我说:“善,”我还说:我们的老古董,《三言两拍》里说,天下最厉害的是三张口,一是乞丐的口,吃遍四方;一是媒婆的口,传遍四方;一是文人的口,骂遍四方。
    都市时报:现在有许多80后作家逐渐涌现出来,但也有评论家认为80后创作缺少厚重感,对此,你有何看法?
高建群答:这些年轻的一代有才华,有激情,未来是他们的,许多年前,我对上海宝贝绵绵、慧慧说每一朵鲜花都有开放的权力,至于这花开的大与小,艳与素,那是另外的问题,她们听了很感激我的包容。现在我有些老意了,我对媒体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这一代人行将老去,这场宴席将接待下一批饕鬄者。这是我对年轻一代的希望。不过年轻的一代要有一个强大的胃,像个接收器一样,一路走来接受一些新鲜的东西。诚实的讲来,你们写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东西。那一年全国网络小说大奖在西安颁奖,特等奖让我来颁,奖一辆汽车,我把颁奖词念完以后说:“真的小说写的一般般”。
    都市时报:翻开新作《你我皆有来历》开篇就是“成吉思汗的上帝之鞭”,看过你之前的作品,你似乎独独钟情于游牧精神?
    高建群答:那篇文章,07年的时候被评为当时全国散文十佳,名列第七,我和一位教授 在南方周末就该文还发生一场舌辩,有些是他对的,有些事我对的。游牧文明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如果有时间我以后慢慢讲吧。
    都市时报:你在书中说:“杭州的江南景象不合你的脾胃。”那你觉得少数民族众多的七彩云南是否合你脾胃呢?
    高建群答:云南我去过两次,建国以后长期领导陕西的文坛领袖柯仲平就是云南人,他是老资格、老延安,延安当时有三个文化山头,一个是丁玲的文抗,一个是周扬的鲁艺,一个是柯仲平的陕甘宁边区,文协。云贵川渝称中国的大西南,那里是渔猎文明板块,有个古老的剧中叫傩戏,剧场外面有一副老对联,上联叫“于斯一席之地,可家可国可天下”,下联“如是寻常人物,能文能武能鬼神”。这两句话可能是解开大西南文化的一把钥匙,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兵败逃入大西南十万大山之中。中华民族一支优秀的人类族群,从五千年前一直繁衍至今。在这里我向大西南致敬。
    都市时报:你在“拒绝平庸”中写到:“再等下翻开儿子的高中语文课本,里面尽是平庸的,浅薄的,苍白的,贫乏的东西。我因此深深地悲哀。”你对现代孩子的教育问题有什么看法吗?你认为孩子们应该学习一些什么样的文章?
    高建群答:我们的语文课本里尽是些弱不禁风的东西,鲁迅先生还有点刚烈,上海人见了心里不舒服,要把鲁迅从教科书里赶走。我们的高考作文尽是些胡扯淡的题目,要我说吧,我们把前人的文化里面最优秀的东西好好继承,即使你不懂,当口歌念也好,慢慢的大了就懂了,最近我为了写这本书,又把诗经三百首,把司马迁的《史记》,把基督教的《圣经》浏览了一遍,感觉到了一种崇高,这些伟大作品产生出来的气场令人变得崇高和纯粹。让我们的孩子们学些经典的东西吧!还有各民族的民间传说,包括那些远古传说,那是我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