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剧本培训，敲诈上百名大货车司机，一团伙被绍兴上虞警方抓获
碰瓷的“戏精”没戏了（新闻看法）
本报记者 方 敏
江南1月，寒风凛冽。曾轰动一时的18名“演技派”碰瓷团伙被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夏日的猖狂，终究在冬天归于宁静。
回到2017年6月14日21时，绍兴市越城区，天气闷热。7名年轻男子分别待在3间房里，神情不安。有人斜躺在床上，不停按着电视遥控器；有人紧盯着手机——发给老乡的微信已经过去好久了，却仍没有回复，“今天冷水井的兄弟被抓了，你有办法没？”
凌晨，手机终于响了——“在哪里被抓的？”微信这样回复。然而这次拿起手机的，是上虞区的民警。两小时前，数名警察已冲进房间，将7人全部抓获。
这7人是一个在全国范围内用“演技”碰瓷大货车司机的团伙。一直以来，他们从贵州一路向北，途经湖南、湖北、江苏、安徽、浙江，碰瓷了上百名大货车司机。然而天网恢恢，被上虞警方盯住后，他们演技再高，也难逃法网。
巧合？
3位司机撞了同一个“路人”
虽被告知是碰瓷，大货车司机谢师傅仍有些不愿回忆。“撞人”事件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2017年6月9日19时，谢师傅驾驶大货车沿着104国道从上虞往嵊州方向开。途经上浦路段时，突然看到一名男子逆向走来。谢师傅倒吸了一口气，立即往外打方向盘。饶是如此，还是听到“砰”的一声。从后视镜一看，男子已经蹲在地上，手抱着头。“撞人了！”谢师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车，发现男子右边耳朵、手上都是血。
“快上车，我带你去医院！”谢师傅不由分说地上前扶人。
男子磨磨蹭蹭坐上了副驾驶位。刚坐定，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姐夫，我被撞了！”手机随后递给谢师傅。谢师傅一听，脑袋立刻大了，“赔3万块钱？太多了！我要报警。”
电话那头，立刻又把赔偿价降到了2.6万元。
“这个数我也付不了，还是报警吧！”谢师傅咬牙坚持。
“要不给我5000块钱吧，我自己去医院看。”受伤的男子挂了电话，自己做主了。
谢师傅又看了下他的伤势，耳朵和手上都已经没什么血迹了。但想想对方毕竟受了伤，就赔了他5000元。拿到钱，男子迅速下了车，动作麻利。
惊魂未定的谢师傅坐在车上歇一会儿，从倒车镜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对劲。再下车追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的几天，谢师傅越想越不对劲，2017年6月14日，他再次路过上虞时，到派出所报了案。就在当天18时，上虞国道又有一个大货车司机报警称自己撞了人，交警随后将被撞男子带回派出所。几分钟后，又一个报警电话打了进来：“我前不久在上虞国道上可能被碰瓷了，给了4000元钱。”
民警核查后发现，谢师傅的案子和刚才的两起报警非常相似，便把交警带回的那名被撞男子的照片给司机们看。司机们一脸惊讶：3名司机撞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警方查明：这名男子叫孙某，他还有7名同伙，已经逃往绍兴越城。当晚，上虞警方在越城一家快捷酒店将这7名嫌疑人抓获。当时，杨某某等两名主要嫌疑人正好外出，得知风声后立即藏匿了起来。警方随即开展网上追逃。
做戏……
一套碰瓷演下来，40%能骗到钱
根据孙某的交代，警方摸清了他们作案的来龙去脉。
这个团伙以嫌疑人杨某某为首。2017年初，杨某某去往广东当“学徒”，学来了一整套碰瓷手法。接着，他找来一伙老乡传授了碰瓷经验，就这样，他们开着两辆轿车，开始了“碰瓷之旅”。
“一辆车‘上前线’，一辆车‘做支援’。”杨某某这样给手下人“讲戏”：“前线”车里，驾驶员负责占道，再把货车的路堵起来。等到碰瓷的人打来电话，副驾驶座的人就假装是亲戚或者110接警人员。如果有司机没发现撞人，那么后排1号座的人就负责追上去叫停“撞人”的货车。2号、3号座选择一人当碰瓷“主角”，另一人当“学徒”。
杨某某经过“科学”分析，把“拍戏”（作案）的地点选在国道上，时间则定为晚上，“对手戏”的主角则锁定为视线差、赶路急、备用金多的大货车司机。
戏要开始了！当驾驶员驾车占道后，碰瓷“主角”会在货车通过时敲打货车尾部，造成“撞人”假象。随后，是最展现“演技”的时刻——“主角”倒地翻滚，并快速从裤兜里拿出一个装着5毫升鸽子血的小瓶，把血挤在头上或耳朵、鼻子里，再捂住脑袋，造成被撞伤的假象。
此时，如果货车司机发现，他们就跟着坐上车并开始要赔偿；如果货车司机没发现，就由负责叫停货车的人装作路人“善意”提醒。也有的货车司机不给赔偿或谈判不顺利，“主角”立刻就用储存为“110”名字的号码，打给假装是民警的同伙，由该同伙劝说司机协商私了。
杨某某交代：这一套戏演下来，成功率在40%左右，骗到的钱少则几百，多则几万。
防范！
马上要赔偿的基本是碰瓷，应立刻报警
嫌疑人到案，案件办理工作依旧艰难。民警不仅要面临取证难度大、追逃行程远等难题，还要面对受骗司机的不信任。
出发前，上虞警方联系到了11名在外省的受害人。“你是警察？不会是骗子吧？”每次打电话，民警都会听到质疑声。于是，专案组新建了一个微信群，把10多名受害人都拉进群里，不仅消除了受害人的怀疑，而且方便他们之间互相交流。
受害人都是大货车司机，他们行程并不固定。取证过程中，一名受害人司机急着出门载货，没有时间到派出所，民警只好驱车前往对方所在地。江苏、安徽、山东……5天，民警驱车3300余公里，获得11份证据。
另一边，追逃小组经过数月追逃，终于传来好消息，多名在逃犯罪嫌疑人被抓获。最终，“鸽子血”碰瓷团伙到案18人。今年1月，这些“演技派”碰瓷团伙被最终起诉。
面对可能的碰瓷案件，司机师傅该如何应对？
“一般‘流着血、折着腿’却马上开口要赔偿的，极有可能就是碰瓷。另外，不少司机就是因为看碰瓷‘主演’‘伤势严重’就慌了神，结果草草给钱了事，这样就中了招！所以镇定很重要，镇定下来可以发现一些不正常的地方，就能及时防范，迅速报警，避免损失。”绍兴市上虞区公安分局曹娥刑侦队民警严一锋介绍，“虽然碰瓷骗术剧本也在时常更新，但对于老百姓而言，遇到包括碰瓷在内的诈骗案件时，先捂紧钱袋，再及时拨打当地报警电话确认，等待民警到来核实，才能撑起防骗的‘金钟罩’。”
（宋煜富对此文亦有贡献）
《 人民日报 》（ 2018年01月22日 11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