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色彩如何苏醒(连线评论员)
对话人:
何鼎鼎 本报评论员
朱珉迕 解放日报评论员
何鼎鼎:最近,上海频频提到“城市色彩”,让人惊喜。为城市定色调,其实是个前沿话题。去年,《北京城市总体规划》提出要“充分汲取古都五色系统精髓,规范城市色彩使用”;而杭州则在2006年提出,城市未来主色调是“水墨淡彩”,随后又出台了具体的城市建筑色彩管理规定。但对于国内许多城市而言,色彩规划远没苏醒,不少城市在发展进程中丢失了色彩辨识度。
朱珉迕:城市是有色彩的,色彩影响甚至直接决定城市品质,这是许多世界名城的共识。是生活在粉墙黛瓦中,还是钢筋水泥里,气质不一样。很多年前,像伦敦、巴黎、罗马这样的大城和伯尔尼、威尼斯等小城,就先后推出明确的色彩导则。上世纪70年代前,日本东京一度吃过“色彩骚动”的亏,后来为了纠错,他们拿出了《东京色彩调查报告》,并带动日本许多城市推出了色彩导则。相比之下,中国城市的色彩意识来得似乎晚了一些。但能意识到色彩问题,也意味着城市规划和治理观念的进步。
何鼎鼎:170多年前,意大利都灵市政府就发布了“城市色彩图谱”,据说研究了近50年。与色彩较劲,是人们对一座城市的感情。想到两年前西湖边秋水山庄,因为经典灰色调在修缮中被涂成土黄,全城人民都“不高兴”了。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但城市整体色彩已倒映人们心中,正说明整座城市审美的提升。
朱珉迕:需要明确的是,色彩规划本身不是简单的涂色,而是对城市特质、性格、文化传统、主体人群等因素系统深入考量的结果。现实语境下,特别要防止管理者简单从自身偏好出发,去搞“一刀切”“一言堂”。因为不少城市有过这样那样的教训——建筑物也好、街道布局也好,一眼望去千篇一律,似乎整齐,却毫无生气,而且破坏了应有的生活肌理。再追问下去,多半是某些基层政府部门甚至个别官员“长官意志”的产物。此风盛行,损害的恐怕不仅是审美,更是城市治理的生态。
但另一方面,管理者对城市又的确需要有色彩意识,尤其在一些特色区域的规划建设或调整中,应该有色彩设计的意识和导则。这不是要你直接替城市刷一种颜色,而是通过充分而有效的社会参与,让城市利益相关方,让管理者、专业人士和民间充分互动,形成一个经得起检验的、具有说服力的、真正体现城市品质和特色的导则。显然,这样“调色”的过程,也是谋求治理现代化的缩影。
何鼎鼎:能不能这么理解:色彩规划不同于色彩计划,而是应该充分融合统一城市的历史沿革、当代追求和大众审美;色彩规划也不等价于追求单一“主导色”,丰富的色彩同样可以和谐统一。北京的“五色”、上海石库门的青灰与砖红,苏杭渐变的“淡墨”,是给后来者提供的极好的发展依据。承前启后地确立城市的色彩导则,有利于一张蓝图绘到底。让城市既能承接历史文化和感情记忆,同时也为现代化发展保留特色,为城市增添独特魅力。
朱珉迕:是的,城市要有根脉。时代瞬息万变,能让根脉始终不断的,就是特有的不可复制的人文特质。强调色彩规划,而不是大手一挥、重起炉灶,本质上也是要保护和彰显人文特质,这是现代城市特别需要的敬畏之心。
至于怎么“着色”,也是一个面向未来的问题。精准地调出一个颜色不容易,着色也不是搞一个“色块”,而是要讲究“色系”“色谱”。像上海这样,瞄准卓越全球城市,正需要细微而精妙的拿捏,这也正是精细化管理的一个切口。对城市管理者来说,聚焦城市色彩,等于是给自己出难题,但答好这道题,对于城市中的其他精细化处理课题大有裨益。
《 人民日报 》( 2018年04月23日 0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