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童年没有忧伤（评论员随笔）
陈家兴
在建构童年的精神世界中，悲伤与苦痛穿越国界，是一个重要而必要的精神元素，和阳光、快乐等元素一道构筑了人们精神成长的台阶
你希望孩子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相信大多数家长都会说在快乐中健康成长。这话没错，然而在不少人的内心里，童年的潜台词仅仅等同于阳光、欢笑、热闹，这未免过于单调而偏颇了。
对此，中国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曾深有感触地说，没有忧伤、没有质量的生命完整吗？生活中不少家长很困惑，要不要给孩子看一些残酷的现实作品？而在曹文轩看来，儿童文学不仅仅是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也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这里的快感包括喜剧快感和悲剧快感。
这位刚刚摘得世界儿童文学领域桂冠“国际安徒生奖”的中国作家，以《草房子》等作品赢得小读者的喜爱。其获奖词评价“曹文轩的作品读起来很美，书写了关于悲伤和苦痛的童年生活，树立了孩子们面对艰难生活挑战的榜样”，该奖评委会主席帕奇·亚当娜则称他“用诗意如水的笔触，描写原生生活中一些真实而哀伤的瞬间”。
这从一个侧面表明，在建构童年的精神世界中，悲伤与苦痛穿越国界，是一个重要而必要的精神元素，和阳光、快乐等元素一道构筑了人们精神成长的台阶。曹文轩的作品能让孩子们喜欢，就在于他用真实的故事和细节，把童年生命中的快乐与忧伤艺术地呈现给小读者，让孩子们在感同身受的阅读体验中获得精神的成长。
在一定程度上说，不少儿童文学作品还缺乏这种生命的内涵与多彩。有的单纯靠离奇、紧张、刺激的情节吸引读者，有的则说教味浓让孩子们不感兴趣。当年，面对这些没多少油盐的儿童文学，我的女儿就很不以为然，甚至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写一部同学们自己喜欢看的小说。回想起来，当年为女儿打开童年视野、提升阅读兴趣的，正是国际国内那些优秀作家的精品力作。
事实上，很多家长也都明白，温室里的花是经不起烈日与风雨的，因而在孩子成长的历程中，都会有意让他们经受一些挫折、苦难、忧伤的教育。比如学习围棋，相比于棋艺的增强，那种成功与失败、进攻与防守、平顺与波折的心理淬炼，更能让孩子们习得一种抗挫折能力。再比如到一些偏僻乡村体验艰苦生活，相比于吃苦、不忘本，感受生命的不易、珍惜生活、涵养心灵同样重要。
前不久，有学校组织小学生野外生存训练学习杀鸡，但面对那血淋淋的场面，不少孩子惊恐不安，拔腿跑开，直言“杀鸡真的太残忍了，看不下去！”这从一个侧面提醒我们，什么样的挫折与忧伤教育才是适度的。孩子的世界是稚嫩的，过早接触血腥、暴力的东西，同样于心灵有伤害。正如曹文轩所言：“儿童有些东西需要遮蔽，有些暴力不可以写，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本质上没区别。”这个遮蔽与呈现的方式与分寸，就是艺术。
有一本名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村子——我的家乡》的绘图本，让很多孩子难忘。故事发生在阿富汗，小男孩亚默代替上了战场的哥哥，第一次和爸爸一起到镇上去卖水果，看到了买东西、卖东西的各种各样的人。故事的主题是战争，却没有战争场景的描写，而是淋漓尽致地呈现孩子生活中的欢喜与幸福。结局很“残酷”，却只用一行字告诉我们这一切都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绘本封底，则画着小男孩亚默一家的全部成员，像是在凝望着被摧毁的村庄，又像是在向他乡流浪。这一作品的艺术呈现很值得我们思考：如何既有效传递观念与认知，又保护幼小的心灵不受灼伤。
每个人的童年都不是单色调的，有泪水也有欢笑，有喜悦也有忧伤，儿童文学作品也不能只有单纯的快乐。这里的关键是，艺术地呈现生活的真实，涵养健康、积极、乐观、向上的品质。
《 人民日报 》（ 2016年04月06日 05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