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以来,新型冠状病毒的突然袭击给人民生产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然而,英雄的中国人民在党的坚强领导下,众志成城、奋力防控,必将取得“战役”的最终胜利。
这次疫情既是对我国治理体系和能力的一次大考,也是对我国各个领域的一次大考。必须从更多的视角来审视这次史无前例的事件,从巨大的代价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比如,从我国总体发展格局来看,这次病毒的急速传播也从侧面表明,我国人口和经济过分集中在东南地区并非长远发展的最佳状态。人口密集、土地稀少、自然资源承载力不足等,是对社会系统稳定性的巨大挑战,对社会的进一步发展有潜在风险。因此,如何促进我国东西部均衡发展,是破解这一难题的第一选项,也是安国富民的一项重要举措。西北地区是我国最具潜力、体量最大的全新发展空间,而打开这一发展空间的关键在水。因此,促进红旗河西部调水工程的早日实施确必提上日程!
红旗河西部调水是将我国青藏高原东南部之水调往广大北方特别是西北地区的宏伟构想(图1)。这确实是一个千秋伟业,因为我们国家面临着诸多有待不断完善和逐步解决的问题,比如,严重缺水、良田不足、东部发展压力过大、生存空间被挤压、荒漠化以及粮食安全等。我记得以前周总理还在的时候就讲过,“任何一个国家也养不起中国”。所以,在生态环境和农业发展方面必须有超前思维、超前的顶层设计。红旗河西部调水工程的实施将以西北生态恢复为突破口,不断调整、不断优化,在发展中解决我国尚存的诸多方面矛盾。因此,从大战略上来讲,这是我们国家应该做的一个事情。
图1 红旗河西部调水线路及我国各大水系示意图
红旗河线路的设计非常巧妙,边界条件非常好。一是水源充分,水源保障能力强;二是巧妙利用了地势地貌,实现了全程自流。这二者是这条水路能不能成行的必要条件。近几十年也有其他相关的方案提出,但综合来看绕行青藏高原的这个方案确实是最好的。
由于线路涉及复杂的地貌地形和地质构造格局,沿线还要做很多专门的水文地质、工程地质和量化的地球物理勘察与研究。总体来说,这条水道的建设是可行的。做一件事情,要想没有一点“毛病”、没有难点,我想大概不太可能。有利必有弊,这就要看利大还是弊大,而红旗河整体上的利弊对比是明显的。
当然,在调研和未来实施中确实应十分重视其中的几个难点。
雅鲁藏布江流域构造复杂,其走向基本上呈南北展布。而青藏高原的东部构造结处,即喜马拉雅弧形造山带东侧,两大陆板块对撞、挤压,故导致了川滇地区整个山系和河流都是向东然后转而向东南流展。十分重要的即是在其边缘地带产生了剧烈的变形、断裂,岩浆岩广布,造成了大陆内部构造和地震活动最频繁、也是最强烈的地带之一,即青藏高原与周边地带。这个地方恰好是构造非常活跃的地区,也是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耦合比较密切的地方(图2)。因为印度洋板块向北北东方向运移,而这个东构造结却向东北方向的欧亚板块顶进,故促使高原腹地的深部壳、幔物质一部分向边缘流动,转而向东南流展。
图2红旗河相关区域活动断裂分布图
将来在红旗河水道的实施和运行过程中,必须设置各种严密的监测系统。因为这条南北向的构造带,在两大陆-陆板块碰撞与挤压作用下对青藏高原的短缩增厚整体隆升影响很大,不但地震活动、构造活动,且其他的一些自然灾害也很多,故应该特别关注。比如,墨脱1950年曾发生了一次8.5级地震,而高原东北缘的西侧是鲜水河断裂带,东边是龙门山断裂带,向南是安宁河断裂带、则木河和小金沙江断裂带,这是一条活动的断裂系,应在工程实施进程中特别关注。沿鲜水河断裂带地震十分活跃,曾发生过7级左右地震多次(图3)。再向北,就是龙门山地震带,2008年5月12日曾发生了MS 8.0级大地震,沿巴彦喀拉块体,相继发生了2001年昆仑山口西8.1级大地震、2010年玉树7.3级地震和2013年芦山7.0级地震。因为南北构造带(川、滇西缘)是一个被动活化的古裂谷带,川滇地域乃是我们要特别关注的灾害防范地带。
图3红旗河相关区域强烈地震震中分布图
另外,该水道不涉及腾冲地热活动地区和攀枝花古地幔柱地区,这一点很好。因为这些地方不仅构造活动、地震活动、地热活动,而且尚有深部物质在运动,例如安宁河-则木河-小江断裂带,GPS测量结果显示每年有5-6mm的位移变化量。
横断山脉处在三江并流的地方,尽管我们已经尽量缩短隧洞,但这个地方的设计可能要比一般隧洞的设计要复杂的多。因为这个地方的断裂错综,且活动性强,壳、幔结构又复杂,故其岩石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完整,在构造运动作用下必定破碎、松散。对于局域构造活动与错动,如横穿三江地带时隧洞和设施底部加设阻尼的缓冲设施是十分必要的(当今技术可行)。所以这一地带在水道串通和未来长期运行中要给予特别的重视。
再向北走,沿着四川盆地边缘,一直走到六盘山以西地带,也就是青藏高原的东北缘。这也是一个构造复杂、灾害比较多的地方,1920年甘肃海原8.5级大地震就发生在这里。
以上说明,在红旗河水道沿线,特别是川滇地域和青藏高原东北缘,构造异常活动、强烈地震频频发生,灾害多发。要提前做好这些区带的预防和论证工作,以在防范措施指导下做好顶层设计和实施。
此外,我认为这三条支线的设置也是完全可行的,没有什么大的障碍或灾害。相对上述地域而言,构造、地震等均较简单,且对我国东部地区也具有战略意义。
红旗河对于新疆地区的意义我深有感触。有一次我到新疆最角上的喀什之后,转而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麦盖提县,县委书记一见着我就说,“我真怕我们这个县将来被沙漠吞没,沙子在向西推进啊”。现在就是种树、搞防沙林等,整个县里的干部和老百姓整体动员。这种与风沙争地、争生存空间的壮举和意志,至今还不时地在我脑海中回响。
所以,红旗河西部调水工程意义重大,不仅能缓解我国西北广大地域的干旱、灌溉开发大量现代化农田、优化生态环境,而且由于水进、人进、科技进、文化进,一些民族问题也可以大大改善,有助于形成一个各民族团结、和谐共处的中华大家庭。
总之,我确实认为红旗河这项寓意久长、构思巧妙的壮观水道的实施、建成乃是造福人民、千秋万业的大事,值得我们一代代炎黄子孙奋发努力去做。当然,该条河道经过的青藏高原东缘、东北缘,是我们将来要应用现代高新科学与技术,做细致工作、进行深化论证与科学顶层设计的重点工作地区。
正如习总书记所指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诚希红旗河这条贯穿祖国南北的大水道及其支线,在祖国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进程中,创新再造,为民富国强做出应有的贡献!
中国科学院院士 滕吉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