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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株洲档案局工会主席杀死女局长事件还原

2013-06-18 14:20 来源:新京报

血案发生地,株洲市档案局。

  血案发生地,株洲市档案局。

被害局长沈柏兰

  被害局长沈柏兰

行凶者工会主席旷晖

  行凶者工会主席旷晖

  “工会主席杀死局长”,6月9日,发生在株洲档案局的一起谋杀案,这在当地官场引起震动。同事们评价,杀人者“政治合格”,被杀者“一心为公”;两人并无个人恩怨,血案由于工作上的矛盾积累引发。株洲市档案局多名退休干部称,这件事是一种警示:领导干部需掌握正确的工作方式,及处理各种矛盾的本领。此外,民主集中制被忽视,一把手的“一言堂”现象也需反思。

  6月9日,国际档案日。早晨7点40,株洲市档案局3楼,突然传出尖叫声。

  据株洲档案局内部人士转述,2楼的同事循声上楼,局长办公室大门敞开,工会主席旷晖骑坐在女局长沈柏兰身上,地上一滩血。沈柏兰被刺三刀,“致命的一刀在脖子上。”

  旷晖被拉开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上他的中校军服,独自来到8楼顶,后仰坠楼。他后脑着地,当场死亡。

  遇害的女局长沈柏兰56岁,担任档案局一把手3年。旷晖46岁,7年前从部队转业分配到档案局。

  6月13日沈柏兰的追悼会上,悼词称其“事业心强,一心为公”。6月10日,旷晖的尸体在殡仪馆被火化,个别战友和同事送来花圈,绝大部分没有署名。

  “忍”不下的矛盾

  在工作纪律、任务分工、财务报销多方面,旷晖都与新局长产生了矛盾,且调和未果

  相对于3年前从株洲市教育局副局长调来任局长的沈柏兰,旷晖是档案局的老员工。

  2006年2月,39岁的旷晖从部队转业,分配到档案局。他曾当过20年飞行员,飞过苏-27,正团级干部,转业后不久被提拔为局工会主席(副处级)。

  株洲市档案局在编30人左右。旷晖主管工会,分管老干部工作。2010年2月,沈柏兰履新。“起初,两人关系并不紧张。”档案局同事回忆,旷晖作为领导班子成员,沈到任时还陪同她走访各个科室,介绍情况。

  2010年3月,旷晖由于缺席一次会议,被沈柏兰在会上当场打电话批评。旷晖事后向同事抱怨,觉得自己“不受尊重”。

  沈柏兰上任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调整科室和局领导分工,严格财务报销制度,狠抓作风建设,并大力整顿纪律,实行打卡考勤。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旷晖负责的部分工作被分配给别的领导,使他感到“不公平”。但他“忍”了下来,并加强与沈的沟通。

  但很快旷晖又在财务报销方面遇到了“麻烦”。上半年总结时,旷晖要求报销他垫付的1300多元活动经费,但沈柏兰却不批准。旷晖告诉同事,局长可能怀疑这些钱是他的私人开销。

  2010年6月29日上午,旷晖来到局长办公室,当面向沈柏兰“汇报”报销事宜。旷晖生前的材料详细记录了事件经过,“不知什么原因,沈突然发起了火。”“汇报”演变成一场争吵,最后,“沈把电话往桌上一摔,用手指着我说——滚出去!”

  当天上午,旷晖打电话到株洲市委组织部,汇报了自己的遭遇。并写下书面“情况汇报”,委托组织部来人转交部领导。半个月后,市委组织部答复,“这不是原则性问题”。

  随后的十几天里,旷晖先后向组织部和市领导写信,提出调离档案局和反映情况。但都“没有结果”。

  2010年下半年,在父母劝导下,旷晖再次试图恢复与沈柏兰的关系,他在材料中说,“我也试图与沈单独进行沟通和解,多次汇报工作、建议工作、发短信息、写纸条、请喝茶、吃饭等等,”“但没有任何回复”。

  失败的生活与回归

  旷晖因工作矛盾休假,却沉迷赌博致欠债离婚,一年后重返单位仍无法缓和矛盾

  在调动无望、和解遭拒后,旷晖一般不再被通知参加局务会议。据档案局的同事回忆,从2010年下半年开始,旷晖时常不在办公室出现,名义是身体不好,间断休假。

  旷晖在材料里解释,“一方面因为受到排挤,精神伤害太大,需要休养,另一方面也是为缓和矛盾”。

  同事们认为,性格不相容是二人矛盾激化的主要原因。

  沈柏兰向来以“为人强势”、“不太好交流”,调至档案局后和许多职工都公开吵过架。而旷晖比较骄傲,因为曾当过飞行员,他跟同事说,“请不要把我当一般干部看待。”此外,他还“比较看重名誉”,同事不小心叫错他的职务,他就会不高兴。

  工作上的不顺,间接影响到旷晖的生活。休假后,旷晖沉迷于即开型视频彩票“中福在线”。

  旷晖的朋友透露,因为玩“中福在线”,旷晖欠下至少20万的外债。据旷晖的材料显示,因为欠债和向组织写材料,妻子曾与他发生争吵。2011年6月,旷晖协议离婚,儿子监护权归前妻。

  离婚后,旷晖卖掉分得的房产偿债。2012年初,在新女友监督下,旷晖返回档案局工作。

  但再度回归工作,并没有缓解旷晖与一把手的关系。在材料中,旷晖写道,“事与愿违,休养一段时间后,我的建议不闻不问,我的工作无法开展。”

  杀意初萌

  再次举报局长、请求调离未获处理,旷晖产生杀人念头,立遗嘱列6点杀人动机

  2012年3月,旷晖向湖南省委组织部实名反映问题,并再次请求调离档案局,在信末,他提到,如果问题解决不了,就没有“活着的必要”。旷晖生前的材料记载,信后来转回市委组织部,答复依旧是“没什么原则问题”。

  除了旷晖,陆续有其他档案局职工也联名向株洲市委组织部反映“沈柏兰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在信里,联名职工结合《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指出沈局长“独断专行”,“没有民主作风”。

  一位已经退休的原档案局领导对沈柏兰的评价是,事业心强,为人正直,一心为公;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作为领导干部,还要掌握适合工作的方式、方法。”

  档案局的同事们也说,沈局长的工作方式过于简单、强势,“不善于解决矛盾,还会制造矛盾。”

  前述退休领导告诉新京报记者,两年前,株洲市纪委、组织部曾要求对局党组提意见,他写了两条:“进一步发挥民主集中制”,“进一步加强以人为本、人性化管理”。他认为,除了工作方式,更值得反思的是,在政府机构中,民主集中制为何会让位于“个人家长制”。

  2012年6月,女局长的司机与退休老局长发生肢体冲突。现场拉架的旷晖后来向株洲市纪委监察局书面汇报,但结果不了了之。

  这件事令旷晖产生了杀沈柏兰的想法,他立下遗嘱称,杀人动机是“第一次婚姻妻离子散”、“工作受到打击迫害”、“中福在线倾家荡产”以及“请求调离无果彻底绝望”等6个原因。

  这份遗嘱写好后,存在U盘里,旷晖并没有动手。

  调动无望或致血案

  家庭遭遇诈骗,组织部门许诺的调动未果,旷晖情绪崩溃,酿成血案

  今年3月初,旷晖的父亲遭遇电话诈骗,全家19.5万元存款被悉数骗走。旷晖随之陷入焦虑之中。当月,旷晖向组织部门要求调动工作无果后,提出买断工龄,再遭拒绝,最后旷晖向档案局借款2万元。

  5月24日,株洲市档案局副局长贺亚兵等人来到旷家。旷父说,档案局来人告诉他,“这两天旷晖在单位情绪很激动,摔烟灰缸,踢副局长办公室的门。”档案局领导提醒,担心闹出人命,“白发人送黑发人”。

  旷晖的亲属透露,旷晖情绪突变,或与调动工作希望破灭有关。旷晖生前曾说,组织部有领导曾承诺,5月中旬党校学习结束后给他调动工作,但这一承诺未能实现。

  6月7日下午,“考虑到株洲市委组织部门不作为,并有意躲避”,旷晖决定赴长沙找省委反映情况。他短信告知了母亲自己的打算,这是旷晖给家人的最后一条信息。

  7日夜里,旷晖被母亲电话叫回家。8日早,旷父还安慰儿子:调动工作的事情急不得。8日晚上,旷晖没有回家。

  9日上午8点,家人接到电话,旷晖跳楼自杀。

  家属整理遗物时,发现一个存有旷晖生前文字材料的U盘。在最后一份落款时间为2013年1月19日,这份实名写给中央组织部和中央纪委的材料里,旷晖提到自己反映问题得不到解决,求调离也没有结果。并称“如今生活全乱了套。我真的对生活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