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五六层和一二层居民找到最大公约数
老小区的电梯装上了（民生调查·远近利益咋兼顾②）
本报记者 尹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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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区加装电梯，为何看起来美、做起来难？因为楼层不同，利益不一。江苏省常州市天宁区用“不用者不出钱”的原则解决了低楼层意愿不高的问题，用业主商议出资比例体现了适当补助原则，用疏通邻里矛盾打通了阻碍安装电梯的最后一道坎。不强制，大家商量，谋求最大公约数，解决三大难，电梯装起来。
10年了，黄耀鸣的老母亲只去过他家一次。没别的原因，就是住在六楼，没有电梯，80多岁的老太太上不去。
黄耀鸣在江苏省常州市天宁区的兆丰花苑住了近20年。在这个上世纪90年代末建成的小区，6层高的住宅占了九成以上，而绝大多数业主都是退休人群。
没电梯，装上不就行了？没那么简单。调研显示，小区里5、6层的住户意愿强烈，3、4层的住户意愿一般，1、2层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有业主指出了症结：“装了电梯，高楼层是受益的，可低楼层却要因为采光、噪声受影响。”除此之外，装电梯的钱该由谁出、出多少，也成了分歧之一。
“我们研究了一些加装电梯的城市所出现的问题。”天宁区区长许小波说，“有一部电梯装了10年都没装成的，还有政府买单装电梯反而被业主告上法庭的。”
老小区装电梯，怎样才能推进得更有力、更和谐？天宁区展开了探索。
一楼二楼不出钱
2017年2月起，天宁区开始对没有电梯的老小区进行入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兆丰花苑1000余户没有电梯的业主中，近300户强烈要求装电梯。
黄耀鸣家在这个小区有两套房，自己住的这套在6层，他是很希望装电梯的；而买给儿子的另一套2层的房，却让老黄纠结起来。“装电梯，对低楼层没那么大的必要，况且还要出钱不是。”黄耀鸣说。
不少业主之间，也有不同的意见。对此，许小波带着相关工作人员多次调研。“这事儿必须得靠自愿，政府不能强推，弄得群众不满意。”最终，天宁区在顶层设计上明确了“业主自愿、政府引导”的方向。
8月，《天宁区既有住宅增设电梯试点工作实施方案》通过，明确了试点对象、实施条件、筹资方式、实施程序等具体事项。增设电梯的基本条件之一是单元楼全体业主同意；涉及公共面积建造的，还需小区全体业主2/3以上签字同意。资金来源由业主自筹，实施主体不可提取住房公积金和住宅专项维修资金用于增设电梯以及后续的维护、维修、更新和改造。
也是在8月，兆丰花苑举行了业主大会，议题就是装电梯。讨论得出的方案是：一楼二楼的住户，不要求留电梯门的，就不用出钱。
黄耀鸣不再纠结了。买给儿子的那套2层的房，3层的邻居曾找过老黄两次，请他签字同意安装电梯。一楼二楼不出钱的原则明确之后，邻居第三次找来，老黄一下就答应了。他还给同在2层、把房子租了出去的邻居打电话，告诉对方装电梯不用出钱。邻居听闻，也爽快地签字同意。
出钱到底怎么出
低楼层业主积极性不高的问题解决了。不过，对于中高楼层的业主来说，自己该掏多少钱装电梯，又是一个问题。
“听说有的地方是政府全包，多出来的面积还算个人的。”“大家提点要求，政府是不是能让点利？”茶余饭后，“装电梯的钱怎么出”成了业主们常聊的话题。
在业主大会上，有业主直接向政府发问：“装个电梯得40多万，政府能不能给些补贴？”
“咱们区老小区面积大，如果全靠政府负担，资金保障不了。而且一攀比的话，到头来可能谁都装不成。”天宁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特种设备科科长张超回应道。
最终，业主们商议出了一套比例系数。不同楼层的住户，按照对应的比例系数出钱。
增设电梯，还涉及许多疑难问题，例如房屋改造和加固、接电用电、管线迁移等。这就需要政府跟燃气公司、供电公司等进行协调。对于电梯品牌以及施工单位的选择，天宁区政府则提供了一个项目备选名录库，业主可以从里面选，也可以自选，价格由业主们自行谈判。
理顺矛盾减阻力
方案定下来了，可是上门找业主们签字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
“装什么电梯啊！”17栋1单元的周老爷子，手中的拐杖咚咚地戳着地。这个单元楼的其他业主都已经签字了，只差这家了。但业主代表用了前后两个月的时间，都没能跟老爷子谈拢，一次次被怼了回来。
按照工作机制，业主代表找到了业委会主任周炳伟上门做工作。周炳伟已经连任五届业委会主任，大伙对他很是信任。周老爷子也经常跟业委会打交道，诸如树枝挡光需要修剪之类的事，业委会也帮周老爷子解决过。
周炳伟刚一上门，老爷子并不想谈电梯的事情。“二楼空调的声音太大。四楼的阳光房漏水，都淌到我家里了。这些事你们给不给我解决？”
周炳伟明白了：老爷子不配合邻居们装电梯，是因为有邻里矛盾。“空调我找人来看看，把它的声音控制在正常范围内。阳光房我们来修。您看这样行不？”周主任当场打了包票。基于之前建立的信任，老爷子第二天就签字同意加装电梯，并提交了相关手续。
在另一个小区同济花园，业主口头同意、就不签字，或干脆不表态的情况，也同样存在。一名业委会成员表示，由于加装电梯涉及公共面积，按照《物权法》，需要小区2/3的业主签字同意。“业委会就挨家挨户上门告知。好在，大部分人是支持的，2/3是凑得齐的。”
2017年12月底，同济花园加装电梯的所有手续都已经齐备，就等着动工了。看到这个进度，10多个小区动了心，都来咨询加装电梯的事情。
为了更加方便群众、打动人心，天宁区牵头建立了联席会议制度，所有涉及增设电梯的相关部门都参与其中，采用一站式服务。居民申请只需要在一个窗口或者一个办公室提供必要的材料，相关的审批手续采用内部流转和联席会议的方式来处理，尽量让居民少跑路。顺利的话，一个项目从初审到开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相关审批手续。
天宁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局长王健，出示了一份卡通版的宣传页。小区加装电梯的流程，通过一个“老夫妻装电梯”的卡通故事，简明地呈现了出来。“只有让老百姓充分了解、充分表达、充分信任，惠民工程才能真正地赢得民心。”王健表示。
《 人民日报 》（ 2018年01月10日 13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