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们评价事物,往往以“有用”和“无用”作为取舍的原则和裁量的标准。然而事物的发展,又往往印证了这是一种实用主义思维,它在让我们获得一片原野的同时,却又遮蔽了更广阔的草原。
鲁迅年轻时求学于水师学堂、矿路学堂和日本仙台医学专科学校,读了许多并非对专业有用的书,写了一些并非与专业相关的文章,但也正是这些“无用”之举,最终使他享誉文坛。华罗庚上完初中后就辍学在家,帮父亲打理生意,却迷上了与生意毫不搭界的数学演算题,正是他的“不务正业”,成就了他的数学高誉。爱因斯坦年轻时,先在中学教书,后在专利局当检验员,却钻研起了量子力学等物理问题,最终石破天惊。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世间许多“大用”,恰恰是从那些看似无用的事体中衍生出来的。“无用”之中常常隐藏着有用的潜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给这些潜质的爆发创造条件,提供机会,绝不能以“无用”为借口而对其打压,将其抑制。
有人曾向哲学家伯林提问:“哲学到底有什么用?”他旁逸斜出地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个教哲学的老师,在给学生上第一堂课时讲道:“你们当中有人当律师,有人当官员,有人当士兵,我讲的东西,对于你们要训练的技能确实毫无用处。但有一点,可以向你们保证,上完这个课,你们就能更好地评判是非和辨别真伪。”的确,很多看似无用的认知、无趣的游戏、发呆的思考,无益于当下,无助于技能,却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和认知能力,决定和纯化你的人品与人生。
在许多时候,人们衡量和判断有用与无用的尺度,都是以金钱、财富和利益作为标准,即能赚钱就有用,不能得利则无用。诺贝尔奖得主高锟被尊为“光纤之父”。由他发明的光纤技术被广泛应用后获利颇丰,但由于专利属于雇用他的英国公司,从而导致他只获得了很少的酬劳。于是,有人认为高锟一生所做的都是无用之功。但高锟却说:“如果事事都以金钱为重,那我告诉你,今天一定不会有光纤技术的产生。”犹太人嗜书如命,一生中会将许多时间、精力和金钱消耗在购书与读书上。这在一味追慕“现实”利益的人们看来,自当属于无用之举。可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庞大的犹太精英人群。
其实,有用和无用常常呈现出辩证转换和因果相熠关系,有时甚至在它们之间很难作出明确的界定。戏曲界有一句行话,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如果没有后者,又何来前者?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但现实中人们常常会犯舍花求果的低级错误。作家不想深入生活而只想写出好作品,学者不想调查研究而只想写出大论文,学生不想用功学习而只想找到好工作。凡此种种,都是对有用和无用的误读与误解,其根由皆在功利主义的虚火上升。
一个具有战略思维和长远眼光的人,之所以会钟情于读无用的书,做无用的事,花无用的时间,耗无用的精力,就是为了在现实和已知之外寻获超越自己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往往就出自这种环境,常常就来自这种时刻。
超越“有用”“无用”的评价,循着兴趣与好奇,我们所能抵达的必是一个全新的境界。